文/王琬
「一個社會上下各層都走過一圈的人」胡勝傑在臉書上是這樣介紹自己的。
他生在單親家庭,從小背負龐大的經濟壓力,體會過同儕霸凌、師長的言語羞辱,還有走在路上,就會被迎面而來的陌生人罵「醜八怪」的日子,但他不願就這樣被擊垮。
他在大學四年內用盡全力,達成無數豐功偉業,成為系上無人不知的傳奇,一切都只為了證明自己,他可以活得比那些傷害他的人還好。
我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
從小到大,我跟父親見面的時間,加起來不超過四十八小時。所以我很確定,如果我有什麼成就,都是自己努力來的。
小時候,我曾經被同學壓在地上打,他問我「你力氣有我大嗎?」然後下一句是「我爸帳戶裡有一百萬,你有嗎?」那時候我就深刻感受到社會階級是怎麼回事。霸凌佔我生命很大一部分。
亞斯伯格的宿命:為了一件事情鑽很深
我有亞斯伯格症。
亞斯伯格的人會把一件事情記很久,我自己最高紀錄是記了 12年,幾乎影響了我半輩子。
小學五年級那年,遇到很嚴格的導師,拿當兵的標準在要求班上學生。那次,我數學考滿分,但把算式寫錯位置,他就當著全班的面對我咆哮,說「班上成績好的人很多,第一名不差我一個」。
我長大以後才知道,大部分的人都很幸運,他們在出社會、進入職場後才體會到所謂人格羞辱是什麼感覺。但我小學就體會過了。
有些人可能覺得這是小事,早就要放下,怎麼在意這麼久?沒辦法,這就是亞斯的宿命,我們會為了一件事情鑽的很深。
從那次以後,我再也不做一般人都能做的事情
我對自己發誓,如果要做,就做只有我能做到的。這 12年來我沒有一秒讓自己鬆懈下來。
後來我拚命考上建中,進了建中,卻考不贏其他同學,變成班上最後一名,在老師眼裡我是沒用的人。
我有試過放棄社團,把整個暑假都拿來讀數學,開學後段考拿到 90分,結果完全高興不起來。我為了那 90分犧牲了多少?自己的興趣、跟夥伴間的感情?想一想還真不值得。
我的童年和青春期沒有一天是快樂的
每天睜開眼睛,家裡就有處理不完的經濟問題,整天吵架。在學校還要被老師、同學看不起。出了校門,外面的人又會嗆我們建中生「只會讀書,還會幹嘛?」我也不是怨天尤人,只是我長大的環境就是這樣。沒有退路但又不想服輸,我的骨氣是這樣養成的。
高三那年,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不能再這樣下去
當所有人開始準備學測、指考,我發現自己喜歡日文,有了當配音員的夢想,就自告奮勇跟教官說想當學校的廣播員,結果開了建中先例,一路播到畢業。
畢業前,我主動跟畢籌會爭取當畢業典禮的司儀。我記得那天台下有將近兩千人。說實在話,拿麥克風講話真的很爽。沒想到我高中最快樂的一天,會是高中生涯最後一天。
原來做喜歡的事情,時間過很快
我大學考上日文系之後,發現自己的時鐘可以倒著轉。什麼意思?就是第一次體會到想做的事很多,時間卻不夠用的感覺。
我以前不知道,上了大學,拚一下就可以全系第一名,領獎學金,兩年後還拿到日語演講比賽全國冠軍。也根本沒想過自己會到早稻田大學當交換學生,直接跟日本人一起上課,一年拿 34個學分回來。這從頭到尾都是快樂到忘記時間的事,才有辦法做那麼好。
人啊,找到一件喜歡的事,把它做到可以賣的程度,真的很重要。
(在日本當交換學生,更確認做喜歡的事情,自己才會快樂。 圖/胡勝傑)
傷害我的人,不是貴人,但他們讓我成為現在的我
我還是忘不了那些傷害過我的人,但也很清楚,最好的反擊方式就是要過得比他們好。雖然我也已經懶得去比較這些了。
我現在是日文家教老師,上課的時候,最常說的話就是要學生「撐著」,要他們不吝嗇給自己鼓勵和掌聲。教育體制過去欠我的,我在體制外還給我的學生。
有人說「蹲得越低,跳得越高」但我覺得更貼切的說法是「蹲得越低,腳會越酸」但腳酸不至於會死嘛,你酸,我也很酸,那怎麼辦?撐下去啊,只要還活著,總會有人願意聽我們說話,知道我們受過什麼委屈、受過什麼傷。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,不要這樣。
大四那年,上過胡勝傑開的基礎日文課,時至今日都還記得最後一堂課的尾聲,他在寫滿版書的黑板前對大家鞠躬,報上自己的身份的模樣。沒有人相信那年他才大三,就如此出色。
幾年後,和他走在建中校園裡,聽他訴說著自己的人生故事,腦海裡總想起初次見到他的場景。那一刻我真的相信人生不會有白走的路,白受的苦。就撐下去吧,一定要撐下去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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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採訪編輯:王琬)
(圖片來源:CMoney影音組)